陸冬玉扶著床邊，絕望使她整個人癱軟無力。她又如發瘋一般地從床上跳下來，摔著被子和梳妝臺上的東西，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勸說。

一直站在門口的陸祁風終於沖了進去，一把抱住了發瘋的陸冬玉，陸冬玉還在不住地掙紮嘶吼，陸祁風用盡全力將她緊緊地摟著，直到她漸漸平息下來。

“好好休息吧，你剛傷了身子。”陸祁風抱著陸冬玉的頭輕聲道，此時他眼眶有些濕潤。無論如何這是她親妹妹啊，唯一的親妹妹，也是他在南安唯一的親人，他怎麽忍心她受傷受委屈。

陸冬玉抓住陸祁風的手臂，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，神智有些模糊，“哥，我根本就沒有身孕，也沒有傷身子，哥……我根本就什麽都沒有……”

陸祁風聽這話，比起驚訝，更多的是擔憂，於是他馬上遣散了屋裏的宮人們，馬上就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。

“什麽都沒有了，什麽都沒有了……”陸冬玉淚流成河，眼神迷離，重覆著一句話癱軟在陸祁風的懷裏。

陸祁風撫摸著她的腦袋，抱緊她以給她安全感，“不，你還有我，我是你親哥哥。那些東西本就不是你的，丟了也好，以後咱們安安穩穩地生活。”

陸冬玉突然又開始掙紮起來，“不！我要陛下的恩寵，我要後位，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…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孫凝坐上王後的位子，不能看著她春風得意……哥，你幫幫我，幫幫我……”她的雙手緊緊攥著陸祁風的衣袖，瘋狂地祈求著。

“冬玉！你清醒點！”陸祁風一聲喝，雙手抓緊了陸冬玉的肩，“你不能再執迷不悟了，你必須在現在抽身，不然你永遠都出不去了！”

陸冬玉依舊是搖著頭，“陛下，我要陛下，我會好好伺候他，我會給他生一位小皇子……”

陸祁風仰頭，讓即將流出的眼淚流了回去，實在是童心至極，如今的陸冬玉已聽不去任何的勸說，無奈之下，他只好出手從背後打暈了陸冬玉，將她抱回了床上。

“這王宮本就不是個好呆的地方，可我不知道它會將你變成這般，因為一己之私，你竟然會出手去毒害凝兒，冬玉，這還是你嗎？”陸祁風替陸冬玉蓋好被子，“可你是我妹妹，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妹妹，所以無論你做了什麽事情，我還是會原諒你，我一定帶你出宮，將你完完整整帶回家裏。”

陸祁風又伸手撫了撫陸冬玉的臉，起身出了門，吩咐香蘭道:“好生照顧她，醒來後給她換床幹凈的被子吧。”

“是，大少爺。”香蘭屈膝行禮。

陸祁風有點愕然，已經許久沒人喚他一聲“大少爺”了，如今聽來，那是多親切的稱呼啊！陸祁風背起雙手，大步流星出了憐珠殿。

除了陸冬玉，他還有一個人需要關心，孫凝也是絕不能受傷害的人。其實他著實沒想到，陸冬玉竟會如此毒辣、如此不念舊情，他以為，怎麽說他們也曾是親人，曾是表姐妹，曾經那麽小的矛盾，來到異國他鄉也該化解了，可誰知這矛盾卻變成了仇恨和戰爭，同時害了兩個他最重要的女人。

陸祁風跑到洗月殿外頭，兩個侍衛大哥還在盡職盡責地守著門，陸祁風沒有嘗試進去，只是叫了一聲離門不遠的雲牙。

雲牙還跪在落兒自盡的位置，紅腫著雙眼不說一句話，聽到陸祁風的聲音，她忙抹抹眼睛站起來出了門，在拐角處與陸祁風相遇。守門侍衛倒也不管，他們只負責攔進去的閑人罷了。

“雲牙，你們姑娘呢？還沒回來嗎？”陸祁風問雲牙。

“嗯。”雲牙紅著眼點點頭。

陸祁風嘆了口氣，看看雲牙梨花帶雨的模樣，也忍不住安慰了句，“你也別太過傷心了，落兒離開了這兒，說不定也是種解脫呢。”

雲牙哽咽了兩聲，回答:“謝謝陸公子。”

“行了，別哭了，”陸祁風突然想伸出手去給小姑娘擦擦眼淚，但又想起了自己的這副面容，迅速收回了手。他差點就以為自己還是陸府的風流少爺了，那時啊，他還可以隨意調戲府裏的丫頭們，成日瀟灑快活。

“你以後自己也註意著點兒，在宮裏活著不易，不要輕易相信別人。”陸祁風又接了一句，好心提醒小丫頭。

“是，謝陸公子提醒。”

陸祁風對她笑了笑，“行了，你去歇著吧，我在這兒等你們姑娘回來。”

雲牙揉揉眼睛，擡頭望著陸祁風，“雲牙陪公子一塊兒等。”

藥圃小亭，今日陽光好，蘇嬤嬤的草藥又曬了整整一院子，孫凝和蘇嬤嬤坐在小亭子裏乘涼。正好銀娥將藥熬好了，端了一碗來放到桌上，“藥還有些燙，姑娘等涼了再喝。”

“嗯，辛苦你了，銀娥你也坐下來歇歇吧。”孫凝沖銀娥揚揚嘴角。

蘇嬤嬤瑤著一把寬大的團扇，扇子的風正好能吹過孫凝的鬢發。“那下毒之人可查到了？”蘇嬤嬤問孫凝道。

孫凝想了想，搖搖頭，“沒查到，這宮裏這麽多人，不知有多少人看不慣我呢，要查起來也沒那麽容易。”

“反正你以後諸事小心些，人呀，說來說去還是命最重要。”

孫凝點點頭，端起石桌上的藥來吹了吹，聞到那刺鼻的藥味，不由得撇了撇嘴。

“這藥是徐老頭子親自開的，雖不好喝，但良藥苦口，用不了五日，便能將你體內十幾日的毒清除，姑娘你可要記得每天過來。”蘇嬤嬤又叮囑道。

孫凝點點頭，“那這麽說徐太醫的醫術應該很高明了？可為何沒有一個官銜呢？”

蘇嬤嬤繼續瑤著扇子，“在這宮裏做事哪是靠能力啊，全是靠手段和關系的。好在徐老頭也如老奴一般，根本也不在乎這些。”

孫凝想起陸冬玉和那位王太醫來，正好也應了蘇嬤嬤的這句話。看著蘇嬤嬤豁達淡然的態度，孫凝不禁笑了笑，她可真是喜歡這樣的人、這樣的地方啊。

藥圃偏僻，一般不會有人來，所以宮中的消息也很難傳到蘇嬤嬤的耳朵裏。孫凝不願陸冬玉的那些事擾了蘇嬤嬤的清閑，這宮裏難得有這樣的隔世之地，她才舍不得玷汙了它。

“對了，蘇嬤嬤，昨日我回洗月殿去，腦子裏又如從前幾次一樣，回蕩著幾個聲音，一瞬間覺得很是熟悉，可一轉眼又沒感覺了。”孫凝想起那怪事來，便當做奇事與蘇嬤嬤講了。

蘇嬤嬤緩緩轉頭看孫凝，“姑娘可記得是什麽聲音？”

“母後，王兄……小月。”孫凝回想著答道。

蘇嬤嬤聽完孫凝的話，沒再出聲了，繼續搖著扇子陷入了沈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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